2013 年,大三的邱艾薇 (Ivy) 開始思考未來方向,原以為走向父母所期待的國外留學之路,卻在最後一刻,回想起高中參觀那艘遊歷世界的船隻,於是大學一畢業,就跟著來自 60 個國家 400 位夥伴,展開一場駛向世界航道的奇幻旅程。
約訪前,邱艾薇剛從遊玩歐洲一個月回來台灣,我興奮地探聽歐洲玩些什麼,花了多少錢呢? Ivy 也回以興奮地神情跟我述說,「很多人說去歐洲一個月應該要準備好幾萬,甚至 10 萬以上,但我完全沒花什麼錢。我住在船上(望道號)認識的朋友們的家,也不去會收門票的觀光客景點,我跟朋友深入該城市探訪,感覺身心靈十分滿足。」過去兩年所見所聞的海上遊歷,對世界、生命有更多體悟,也對於生活的模樣有更多新的詮釋。
航行腦海中的那艘船:啟航之前
「大學開始考慮未來時,不確定我為什麼要考研究所,但當我不走這條路,我瞬間沒有路可以走了。」就讀大三時, Ivy 逐漸對父母所盼望出國留學的未來之路,有了遲疑。雖熱愛所屬的新聞系,但覺得主流商業媒體的譁眾取寵與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馳,「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傳遞正面能量,發現良善故事,而不是那些腥羶色的內容。」
面對窮途末路之時,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高中曾參觀來台停靠的忠僕號(爾後,忠僕號退役,由望道號接手航行),以及船上那群來自許多國家的志工,內心早已在那時就期許能夠登船,成為這些志工的一份子。此時此刻,這念頭開始縈繞在腦海裡,推駛著 Ivy ,讓她著手申請入船。
航海夢的挑戰:出征前的暴風雨
在申請過程中,也遭受一些挑戰。第一個挑戰是來自父母的不諒解。「或許是我父親過去也是留學美國,他便認為出國留學是一條必經之路,像是一種世襲傳承的概念。我爸甚至說:『一個大學畢業的人,能夠做什麼又能夠幫助什麼?」 Ivy 說。從小被家裡保護得很好,總是照著父母鋪好的道路前進,但這次, Ivy 卻找不出出國留學對自己有何價值、意義。相反的,對於未知的航程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。 Ivy 笑著回憶:「突然之中莫名的勇氣,也不記得到底為什麼想去,老實說,我也覺得很荒謬,但就是覺得我應該要去這條路。」
第二個挑戰是上船的費用須全額自付。船上的志工不僅無給薪,還需自付生活費。由於與父母斡旋多個月始終無法獲得支持,自然而然沒有也沒有任何金援。出航的日子越來越近,思肘要不要放棄的時候,家中來訪一位過去父母在美國教會的前輩朋友,他的出現就像天使現身般,軟化父母的反對之心。「或許是天使伯伯過去的東歐行,讓他很支持我的想法,並努力地遊說我爸媽,甚至還提供我第一個月的船費。」 Ivy 很是感激的說。
打破階級的平等:起航時刻
兩年期的航程,無論船上生活,或是靠岸的生活,都十足珍貴。出海的生活也有過些許不適應,像是食物方面, Ivy 說:「這裡的食物以麵包、沙拉為主,那時我透過 Skype 向我爸說,爸爸回說:『把沙拉拿去微波吧』,我還真的拿去微波,雖然還是不好吃,但卻多了家鄉的溫度感。」此外,網路也與在台灣生活大相逕庭。 Ivy 笑說:「船上也是有 wifi ,但網速、流量有很大的限縮,與父母視訊都需要排隊,好像男生在當兵的感覺。」
比起些微的不適應,更多生活體驗是相當驚奇的。一開始在南非受訓時,第一個挑戰是與南非的街友睡在前幾大危險的街上,過著街友人生。回到船上後,第一個工作是在清潔部門負責清洗船上 201 個廁所,由於船所屬德國機構,清洗方式非常嚴謹,包含 16 個步驟,也不可更換順序。「以前總覺得掃廁所不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,實際做過才發現,真的很難!」像其他部門如廚房則是要清洗 1,200 個碗。這讓 Ivy 了解到,每一個工作都是相當重要,如同每一個人也是重要的。「在這裡,學歷變得不那麼重要,每個人都是公平一致平等的,沒有我比較優越這件事」 Ivy 感悟很深地說。
日常船上的生活有著 Connect Day ,會持續與世界各地的慈善機構合作,接著船就會到當地去執行任務。任務很多元,有在監獄、醫院、學校、孤兒院協助幫忙、為特殊兒童或受家暴婦女策劃活動、幫當地居民砌牆或鑿井等等服務。由於有熟知當地的機構協助,因此不具太大的危險。進到全然無知的世界,隨著時間推移並做了許多事情後, Ivy 說:「慢慢地越來越適應船上生活步調,以前總是會為下一步想很多,但現在就算不知道未來是怎樣,也沒有什麼關係。」
3、4 個月後,因所學專長來到文宣媒體部,認知到的媒體世界跟以前很不一樣, Ivy 雀躍地說:「原來我所學的東西,能夠實踐到我所喜愛的事情上,聽見很棒的故事,或許我說的故事沒有這麼多人知道,但積極正向,可以幫助很多人,讓大家知道這世界沒有這麼恐怖。」
社會、文化的衝擊:海面上的新世界
船上 400 多人,來自 60 多個國家,文化衝擊是首要其衝,雖說受訓時接受過跨文化訓練,但有時還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。 Ivy 說:「那時有個南非祖魯的夥伴,總是會遲到,甚至是遲到一小時以上,看似沒有時間觀念,但深入才了解到,他很重視與每一個人的談話,遇到人總是很認真地打招呼談話。因此我們就特別協調另個方式,讓他能好好做事,也能暢快跟他人談話。」其他像是來自加勒比海千里達的黑人夥伴說的是英文,同是來自加勒比海附近的阿魯巴的白人夥伴說的是荷蘭語。種種的多元文化,讓 Ivy 過去的文化觀仿佛打掉重練般,「原來我們認為絕對的事情,其實很多時候不一定絕對!」 Ivy 突然覺得這世界大得不可想像。
乘著船遊歷世界,看見那諾大面貌,卻也看見孳生在社會底層不可見人的社會問題。身處在台灣,原以為人口販賣已成過去式,卻是現今全球僅次於毒品和武器走私的第三大非法貿易。即便來到被歸類在第一世界的香港,也有所謂移工剝削問題,譬如女性被迫當妓女,又或者獨居老人議題,因此還舉辦住進貧民窟體驗,希望當地人能夠重視這問題。 Ivy 說:「台灣人總說台灣(有許多社會問題)是座鬼島,但社會問題是每個國家都有。」
走進尚比亞:一個月的停泊
航行在海上的船在維修的一個月裡, Ivy 前往非洲內陸的尚比亞-坦干依喀湖,一個從尚比亞首都路沙卡開始,需花 18 小時的車程,加上 6 小時的渡輪才能抵達的村落。坦干依喀湖名為世界第二古老的湖泊,周遭世世代代皆以漁業為生。探訪非洲原始部落之前,有些想像;深入非洲內陸村莊後也有些大開眼界。那裏受到全球化的影響,人們拿著智慧手機,喝著可樂,但卻沒有同等受到全球化的權力。(可參考 Ivy 撰寫的文章:可怕的不是無知,而是一知半解──尚比亞偏鄉的全球化難題)
初到時, Ivy 原先以為在這偏僻的部落,教育資源應相當缺乏,但其實身旁協助翻譯的三位當地年輕人,不僅正就讀高中,還有著上大學的生涯規劃。 Ivy 說:「曾經向高中生詢問他們會擔心什麼,本來設想答案是擔心籌不到大學學費,沒想到他們卻擔心比他們更小的小孩無法擁有更多的教育。於是每周都回到村莊帶領小孩們,陪他們玩、陪他們讀書。原來幫助從來不是上對下,而是一種互惠概念。」 Ivy 也因此發現,好的非營利組織是可以永續發展,有賴於非營利組織的協助,在村落讓越來越多小孩受到良好教育。
生命的重新意識:再次踏上旅程
在船上碰到的生死離別,相當觸動 Ivy 內心,留下很深的影響,也因此打算在兩年的航程結束後,將在今年八月再次回到尚比亞。
一位跟她同期上船的辛巴威礦工,乘船沒多久因為急性腎衰竭而回家休養,原先他還拍攝影片告訴大家他很好,沒多久再聽到他的消息,卻已經過世了,在喪禮上,少年的妹妹轉述哥哥生前所說:「他在船上的生活真的很開心。」
「我突然覺得生命好短暫,真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,但在這不確定中,又有盼望與希望。」而在尚比亞也有新體悟,「我看見那個地方,有著很美的故事,在那樣困難的地方,卻很有希望。我更加確認要繼續留在尚比亞,透過媒體文宣的專業力量傳遞更多這裡的故事,譬如一個學生生命的轉變。」
大學畢業前, Ivy 以為生活只有一種樣子;出航後,發現世界很大,不同的文化、思想互相交流;同時又覺得世界很小,那些遠在好幾千里的國度,卻有認識的朋友,只是分開之後,就很難再見。兩年的航程,對於生命及世界有很多新的詮釋。即便對於未來要做什麼事還有些模糊,但她始終相信這是條正確的道路。